從廢鐵到精鋼
8級大風的海面上,海浪老高。一艘走私船拼命逃竄。大鵬和戰友們瞅準時機,緊急跳幫。在敵船上層甲板邊上,飛步追緝一名毒販的大鵬,沒留意一處甲板嚴重銹蝕,一腳踩空……
“!——”
他驚叫一聲。
“你醒啦?”
大鵬還沒來得及辨認自己身在何處,就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。
他疑惑地看向那個身影。白大褂,白護士帽。一張臉幾乎全被白口罩遮住了,只露出一雙大眼睛。
“不認識我了?”說話間,口罩已摘下。
“小魚!你這是……我這是……”
“別動!你受傷了。這是解放軍醫院,我在這里做護士!
原來,剛才腦海里那些電影般的鏡頭并不是夢境。他的確是從二層樓高處重重地摔到船的下層甲板上,當場暈了過去。
大鵬張口想說點什么,卻感覺口齒漏風。用舌頭攪繞一圈,上排牙齒正中空出個大大的缺口。他于是抿緊了雙唇。
“你這是光榮受傷,我不會‘笑人齒缺曰狗竇大開’的啦!”
但大鵬分明看到了小魚臉上的笑意。只不過,那是俏皮又溫柔的笑。
上初中時,老師叫預習《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》。安靜的教室里突然響起大鵬的聲音:“老師,‘笑人齒缺曰狗竇大開’啥意思呀?”哄堂大笑中,大鵬前排的小魚回頭白他一眼說:“不會自己看注解嗎?廢鐵!”
“廢鐵”是體育老師賜他的“名號”。誰叫他“廢鐵”他都跟人家急,唯獨小魚這么叫他時,他只訕笑,并不生氣。因為他聽得出,小魚的語氣里沒有嘲諷,只有恨鐵不成鋼。
“你怎么當兵去啦?給我說說唄!”
大鵬的思緒不禁飄了開去。
剛上高二時,縣武裝部到學校開展征兵宣傳。大鵬早就聽說部隊是個大熔爐,什么樣的廢鐵扔進去都能被煉成好鋼。一心想甩掉“廢鐵”這個綽號的大鵬毅然應征入伍,加入了中國武警邊防部隊。
新兵訓練第一天,早餐時間只有3分鐘。大鵬才啃了幾口饅頭,集合哨聲就響了起來。他看到有戰友抓了一團米飯塞進口袋里,沒容他想好要不要往兜里揣個饅頭,就被班長推進了飛奔集合的隊伍中。半天訓練下來,他又累又餓,眼冒金星。
有次10公里越野長跑訓練,除了防彈頭盔背心和步槍手槍手榴彈,他們還要背著20公斤的背囊。跑著跑著,大鵬眼前一黑,雙腿一軟,一頭栽倒在地。班長一邊罵他“孬種”“廢鐵”,一邊扛著他跑。
大鵬于是發了狠,給自己增加了額外訓練任務:每天早訓前,自己先跑5公里;晚睡前,又加做俯臥撐、深蹲和仰臥起坐各300個。兩個月下來,他的體能測試成績不斷飆升,戰友們無不對他刮目相看。
一年后,大鵬被評上了“愛警習武好戰士”。不久,又獲保送至廣州海警訓練基地黃埔區學習。3個月后,他成了北海海警第一支隊的雷達兵。
兩年兵役期滿,許多戰友退役了。大鵬選擇留在部隊,當了士官,并成為一名光榮的中國共產黨員。他知道,經歷了千錘百煉,他早已不再是“廢鐵”。但他現在的理想,是要成為“精鋼”。
果然,當士官不到一年,大鵬就被派駐中國海警某特勤大隊,并很快就當上了班長,而后又加入特訓大隊。特訓大隊100多人都是來自全國各支隊的精英,許多是特種兵出身,像大鵬這樣的艦艇人員只有20來個。他們每日除了艱苦的訓練,還要出海巡邏,負責海洋防護,抓捕毒品走私和非法捕撈船只。
“班長醒啦?太好了!”一個小兵闖進病房,手里拿著飯盒。
“小五!你怎么在這里?”
“首長讓我留在這里照顧你。這位護士小姐姐說,等你醒了可以喝點稀粥……你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,一臉的血!那些喪心病狂的毒品販子真可恨!還好已被緝拿歸案了!”
“聽著像是天降奇兵呢!真英勇!”大鵬被小魚夸得不好意思,咧嘴笑了。
半個月后,大鵬出院時,嘴里多了三顆假牙。身后,還有小魚灼熱的目光。
大鵬回到特訓大隊不久,就開始了魔鬼周訓練。他們會在半夜或凌晨不定時緊急集合。瓦斯催淚彈扔進宿舍,3分鐘內集結完畢,每遲到10秒鐘就要被往背囊里加一塊磚頭。魔鬼周的第三天是大鵬的生日,他們卻要進行抗寒抗饑餓訓練。長時間站在加了冰塊的1米深的水池里,饑寒交迫。傍晚,戰友們抱作一團唱生日歌,然后分吃“蛋糕”——晚餐僅有的一個小面包。每人輪流掰下米粒大的一點,剩下一大口被大家塞進大鵬嘴里。在部隊里吃過那么多苦卻只流血不流淚的大鵬,此刻咀嚼著這飽含戰友情的、特別的“生日蛋糕”,不由得淚流滿面。
魔鬼周結束后,大鵬成了特戰組副組長,又投入了更嚴酷的海訓。開頭幾天,他一從海里上來就暈路。光著的膀子被曬得大塊脫皮。但無論是武裝泅渡,還是沙灘極限體能訓練,他都以桂系軍人特有的狼性、血性和拼勁,一次次挑戰承受極限。三個月的海訓結束后,大鵬感覺自己不僅掉了數層皮,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。
那天夜里,大隊緊急集合,要在凌晨出發南海執行任務。政委做了戰前動員后,讓每個戰士把最想對親友說的話寫下來裝在信封里。大鵬明白這意味著什么。他有一絲緊張,旋即又覺得非常驕傲、自豪!他知道,不是每一個現代軍人都有機會上前線捍衛國家主權。這是軍人的榮光,更是神圣的使命。
他鄭重地在紙上寫下一句話:“我不是廢鐵!”
停了一下,他又加上一句:“小魚,等我回來……”
原標題:從廢鐵到精鋼